政治运动是“三不运动”的一个危险的突破

2023年4月8日

（备注：下文所说的“皇上”包括挂了“皇上”抬头的人，也包括所有的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最高统治者。）

要理解什么是政治运动就要首先了解什么是政治。政治一词，看似任何人都懂，但若不能从定义上知道什么是政治，则你可能不会真正理解政治运动的特性，因而无法区分“什么是政治运动、什么是非政治运动”。
让我们先确定政治体的含义：政治体是英文Polity的翻译词，它指的是，由足够多的个人组成一个大的共同体，以处理与团体外的其他团体或同类团体的关系、共同面对外来入侵，并对内部的各种关系运作模式进行规范、对产生或变革这些规范等进行决策。而政治指的就是这样一个政治体，其制定和执行公共决策的过程。政治学就是研究这种过程的学科。
OpenAI ChatGPT4 对政治，相对于人权问题而言，是这样比较的：政治问题，相对于人权而言，是一个更广义的术语，大体上，它指的是决策和政策的制定过程（即政治）中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这一过程会导致许多的后果，也就是我们观察到的很多社会现象，其中就包括了人权问题。这一系统本身所产生的问题就是政治问题，而人权问题属于社会现象，而不是系统性的问题。由于这样的过程影响到每个人的生活，因此，当人们被排除在这样的过程之外、被剥夺了参与决策和政策制定的过程时，它就制造了人与人之间在获取资源和机会方面的不平等。人们就会有一种被政治体边缘化的感觉，也没有对政治体的归属感，用我们常听到的话来说，就是，“那是领导的事，我不能过问，我管不了。” 这就是没有对政治体的归属感的表现，我们日常生活中叫作“政治冷感”或“冷漠”，我们通常会忽视它，因为如果我们去关注，它将对我们生活起到干扰和破坏作用，使我们生活不宁。
正如我们在《伦理争议三》中所说，人权团体或组织是非政治性组织团体，换句话说，人权问题是非政治性问题。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意外，因为我们时常将人权事件看作是政治问题，因而认为维权运动也是政治运动。我们认为只要是遭到政府的打压、或者政府无能或无意就某个事件的当事人提供保护，那就是政治问题，因此人权问题也就是政治问题。这没有错，但是它不是政治“性质”的问题，因为它不涉及政治中的运作系统，而只涉及某个具体的人权侵犯的现象。
政治运动所关注的是针对前面定义所提出的“过程”，这一过程就是公共决策与执行系统本身。我们常听到的传统说法是要求知识分子做到“清高淡雅”，告诫知识分子必须“淡泊名利”，其实就是要求知识分子远离政治系统本身，因为知识分子是最有可能就政治系统提出异议的人。
关注政治系统就是要过问“皇上必须怎么当皇上”。传统道德对于“老百姓”和“官员”的要求就是，不能去规定甚至“过问”皇上的义务，因为“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否则就是“僭越”，是犯罪。八个世纪前的英国大宪章运动，按照中国的道德和政治体系来说，就是“僭越”，是犯罪，因为当年的男爵们为了强制性要求皇帝也必须遵守规范而冒死把“皇帝”包围起来，以武力对抗。这在人类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然而，今天的中国人仍然还遵守着“不能僭越”的行为规范，无法突破八个世纪前英国男爵们的历史壮举。我们“老百姓”仍然不能、也不敢过问政策及其执行的过程，我们只有听新闻然后遵守的义务，却没有过问的能力和权力。在传说的中国历史中，有人就此过程所产生的不良社会结果进行“谏言（较低地位者）”或“建言（官员）”，我们会一直传颂至今，如屈原、魏征、公车上书等等，但是我们却很明白，他们的目的仍然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这些不会教我们要“僭越”而是教育我们要帮助政治系统强化并永久性地自我植入一种“虽不在朝廷却永远心系朝廷”的忠心爱国思想，而这种思想所反应出来的心态就是：淡泊名利、不问政治，以及出于爱国心而对社会问题（即现象）提出建议。由于各种形式的教育的影响，每个人心里都畏惧涉入政治，但又不会意识到这样的心态的存在。
今天三不运动就是要谈论和关注这样的系统本身，也就是公共决策的过程，而不是作为结果的社会现象。凭借传统的教育和政治系统的强化，我们知道，我们的行为已经“僭越”了。在现代文明体系已经成为全球的共识的今天，即使我们为了自己和后代的正利（即，权利），而虽然这也是基本人权的一部分、也本是现代儿童和个人应当享受的自由的一部分，我们却仍然为了关注一个根深蒂固的、不公平的系统本身，而不得不作出巨大的努力，因为我们的传统思想和我们所处的政治环境告诉我们，这样的正义是犯罪。而在这种状况下，我们还无法得到外界的支持。
相反，维权运动在这一点上没有负罪感，也没有那种遭到最严重犯罪指控的恐惧，因此维权者和维权运动的参与者，他们敢于公开自己的行为，并以此为傲。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没有“突破底线”。但如果让我们设想他们真的能够成功，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推论，就是，成功的维权不可能改善一个不公平的系统，它或许为某个事件的当事人赢得了某种程度上的公平，但它不能为普通人普遍地赢得同样的公平和正义而作出贡献。
这就是政治运动的本质。它针对的不是某一个单一的政策，如防疫封控，或者单一的事件中的当事人，如遭拐卖强奸的铁链女，它也不是要我们呼喊“打到……”、“……下台”；它针对的是躲在一系列不公的社会现象背后的政策制定和实施机制的过程本身，就三不运动而言，这就是教育系统本身。
为什么三不运动要严格保密所有参与者的信息？就是因为三不运动明白自己的诉求是针对政治系统本身的变革。我们，被迫作为一个严格分等分级的社会中的一员，没有道德上、法律上、制度上、和社会上的管道，以提出我们对于教育系统的不满；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用我们自己蒙受一定损失的行动来表达我们的诉求。因为我们知道这一行动突破了历史对我们的桎梏，因此，我们必须匿名以求得最大的存活率。